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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豪族世家」在中國歷史上佔有巨大位置,因為中國自古以來門戶之見非常之重,正所謂「內姓選於親,外姓選於舊,舉不失德,賞不失勢。」寒門子弟與農民百姓為了求生存,也只能默默地低頭依附他們,這也使得「豪族世家」的勢力日益龐大,一直到唐朝「黃巢之亂」,中華人口大滅絕,世家門第的影響力才慢慢從中國歷史上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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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操曾下過三道詔令,也就是後世所說的「魏武三詔令」,分別為建安十五年《求賢令》、建安十九年《舉士令》或《敕有司取士毋廢偏短令》、建安二十二年《求逸才令》或《舉賢勿拘品行令》,是中國歷史上少有明確指出「重才輕德」政策的人,也因此受到後世不少非議。然而,也有不少人認為,曹操不問出身、名節,「唯才是舉」是為了打擊世家門第,一掃陳腐的舊框框,更甚者說曹操是政治革新者,但事實真是如此嗎?

 

《求賢令》:“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,曷嘗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!及其得賢也,曾不出閭巷,豈幸相遇哉上之人不求之耳。今天下尚未定,此特求賢之急時也。孟公綽爲趙、魏老則優,不可以爲滕、薛大夫。若必廉士而後可用,則齊桓其何以霸世!今天下得無有被褐懷玉而釣於渭濱者乎?又得無有盜嫂受金而未遇無知者乎?二三子其佐我明揚仄陋,唯才是舉,吾得而用之。”

 

《敕有司取士毋廢偏短令》:“夫有行之士,未必能進取;進取之士,未必能有行也。陳平豈篤行,蘇秦豈守信邪?而陳平定漢業,蘇秦濟弱燕。由此言之,士有偏短,庸可廢乎!有司明思此義,則士無遺滯,官無廢業矣。”

 

《舉賢勿拘品行令》:“昔伊摯、傅說出於賤人;管仲,桓公賊也,皆用之以興。蕭何、曹參,縣吏也;韓信、陳平負汙辱之名,有見笑之恥,卒能成就王業,聲著於載。吳起貪將,殺妻自信,散金求官,母死不歸,然在魏,秦人不敢東向,在楚則三晉不敢南謀。今天下得無有至德之人放在民間,及果勇不顧,臨敵力戰,若文俗之吏,高才異質,或堪爲將守;負汙辱之名,見笑之行,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國用兵之術其各舉所知,勿有所遺。”

 

東漢末年,群雄並立,不少「豪族世家」乘勢而起,但權力的大餅終究有限,所以衝突必然就會發生,像是孫策誅殺江東英豪名士、劉焉諸殺益州豪強、公孫瓚輕視「豪族世家」重用商販庸兒等。但基本上,他們都不過是為了鞏固權力,而不是有什麼改革之意那麼曹操跟他們的差別在哪裡呢?答案是並沒有差別!

 

《三國志.魏書.郭嘉傳》:“孫策轉鬥千里,盡有江東,聞太祖與袁紹相持於官渡,將渡江北襲許。眾聞皆懼,嘉料之曰:「策新並江東,所誅皆英豪雄傑,能得人死力者也。然策輕而無備,雖有百萬之眾,無異於獨行中原也。若刺客伏起,一人之敵耳。以吾觀之,必死於匹夫之手。」策臨江未濟,果為許貢客所殺。”

 

《英雄記》曰:瓚統內外,衣冠子弟有材秀者,必抑使困在窮苦之地。或問其故,答曰:「今取衣冠家子弟及善士富貴之,皆自以為職當得之,不謝人善也。」所寵遇驕恣者,類多庸兒,若故卜數師劉緯台、販繒李移子、賈人樂何當等三人,與之定兄弟之誓,自號為伯,謂三人者為仲叔季,富皆巨億,或取其女以配己子,常稱古者曲周、灌嬰之屬以譬也。

 

《三國志.蜀書.劉焉傳》:“焉上書言米賊斷道,不得複通,又託他事殺州中豪強王咸、李權等十餘人,以立威刑。”

 

曹操早年也曾殺過名顯赫的名士邊讓,晚年又屠戮崔琰、毛玠、荀彧等「汝穎集團」的重要人士。不過邊讓我們這裡就先不談,因為曹操誅殺他的動機眾說紛紜,但皆與打擊「豪族世家」無關。至於晚年曹操與世家、名士的衝突,其實只要歸納其共通點就可以發現,他們都是屬於忠(親)漢派的,又或者是阻礙曹操權位的上升(進爵魏公、魏王),所以曹操根本不是在打擊豪族,而是在肅清政敵,只是為了舖個人的王霸之路,而其他支持曹操的世家、名士,還不是安然無事,甚至官越做越大。

 

《後漢書.邊讓傳》“初平中,王室大亂,讓去官還家。恃才氣,不屈曹操,多輕侮之言。建安中,其鄉人有構讓於操,操告郡就殺之。文多遺失。”

 

《三國志.魏書.荀彧傳》:“十七年,董昭等謂太祖宜進爵國公,九錫備物,以彰殊勛,密以諮彧。彧以為太祖本興義兵以匡朝寧國,秉忠貞之誠,守退讓之實;君子愛人以德,不宜如此。太祖由是心不能平。會征孫權,表請彧勞軍於譙,因輒留彧,以侍中光祿大夫持節,參丞相軍事。太祖軍至濡須,彧疾留壽春,以憂薨,時年五十。諡曰敬侯。明年,太祖遂為魏公矣。”

 

《三國志.魏書.崔琰傳》:“後太祖為魏王,訓發表稱讚功伐,襃述盛德。時人或笑訓希世浮偽,謂琰為失所舉。琰從訓取表草視之,與訓書曰:「省表,事佳耳!時乎時乎,會當有變時。」琰本意譏論者好譴呵而不尋情理也。有白琰此書傲世怨謗者,太祖怒曰:「諺言『生女耳』,『耳』非佳語。『會當有變時』,意指不遜。」於是罰琰為徒隸,使人視之,辭色不撓。太祖令曰:「琰雖見刑,而通賓客,門若市人,對賓客虯須直視,若有所瞋。」遂賜琰死。”

 

其實曹操文職體系所任之人才,如荀彧、荀攸、鍾繇、陳群、司馬朗、司馬懿等,皆為世家豪族出身,另外像是國淵、崔琰、常林、王朗、杜畿、趙儼、辛毗、華歆等人,則是當代名士,所謂的寒門寥寥可數,而且政治地位普遍不如上述的人。這還不論有些人認為的寒門,其實不過是史書對於他們的家世記載不完全罷了!

 

再者,曹操雖然下了「魏武三詔令」,但實際上曹操將選拔人才的工作,交給了毛玠、崔琰等清流派,他們所舉皆清正之士,那麼服膺儒教的世家自然就佔盡優勢。還不論中國越古代的知識圈,幾乎都是被大族所壟斷,即使是要「唯才是舉」,寒門子弟真有辦法跟他們一較長短嗎?所以除了少數破格提拔外,曹魏權力核心的公卿,幾乎是豪族、名士。

 

《三國志.魏書.毛玠傳》:“太祖為司空丞相,玠嘗為東曹掾,與崔琰並典選舉。其所舉用,皆清正之士,雖於時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,終莫得進。務以儉率人,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節自勵,雖貴寵之臣,輿服不敢過度。太祖嘆曰:「用人如此,使天下人自治,吾復何為哉!」文帝為五官將,親自詣玠,屬所親眷。”

 

《先賢行狀》曰:“玠雅亮公正,在官清恪。其典選舉,拔貞實,斥華偽,進遜行,抑阿黨。諸宰官治民功績不著而私財豐足者,皆免黜停廢,久不選用。於時四海翕然,莫不勵行。至乃長吏還者,垢面羸衣,常乘柴車。軍吏入府,朝服徒行。人擬壺飧之絜,家象濯纓之操,貴者無穢欲之累,賤者絕奸貨之求,吏絜於上,俗移乎下,民到於今稱之。”

 

《先賢行狀》曰:“琰清忠高亮,雅識經遠,推方直道,正色於朝。魏氏初載,委授銓衡,總齊清議,十有餘年。文武群才,多所明拔。朝廷歸高,天下稱平。”

 

至於曹操武官軍系就更簡單了,那就是諸曹夏侯兵權一把抓,其他不管是寒門或是豪族,都只有被他們督的份。這也證明曹操對於外姓將領其實缺乏信任,即使是派文職官員來護諸將,也不願意讓外姓將領權力膨脹,所以軍事方面曹操力圖實行中央集權。這也是為什麼,就算曹魏地方叛變頻傳,地方官員有時也會加入,但通常很快就會被鎮壓的原因,因為兵權一直掌握在諸曹夏侯手中,其他人沒有足夠的軍事實力可以抵抗。

 

《三國志.魏書.夏侯惇傳》:“二十一年,從征孫權還,使惇都督二十六軍,留居巢。”

 

《三國志.魏書.夏侯淵傳》:“會魯降,漢中平,以淵行都護將軍,督張郃、徐晃等平巴郡。”

 

《三國志.魏書.曹仁傳》:“太祖討馬超,以仁行安西將軍,督諸將拒潼關,破超渭南。蘇伯、田銀反,以仁行驍騎將軍,都督七軍討銀等,破之。”

 

此外,也有人從曹操的家世背景做文章,認為他是屬於「寒門」,所以與「豪族世家」是對立的。確實!東漢末年知識份子排宦成風,當時不少士大夫十分鄙夷曹操「贅閹遺醜」的身分,也讓他早年在官場上受到了許多的阻礙,就算後來曹操成為一方軍閥,偶爾還是會為其所苦。但即使是如此,曹操就可以說是「寒門」嗎?

 

曹操的父親曹嵩是曹騰的養子,但原本是夏侯氏之子而夏侯氏這邊從史料上推測,可能已經家道中落了,曹操從兄弟夏侯惇、夏侯淵似乎也染上了草莽氣但是曹氏這一邊呢?曹騰以後,親族皆有人任職高官,家族還能養兵自重,依附者甚重,更與外戚宋氏結親,這樣的勢力又豈能說是「寒門」而已!他們只是與服膺儒教、累世經學的公卿不同,是屬於東漢末年,從豪強、士紳家族崛起的新興門閥。

 

《三國志.魏書.武帝紀》:“桓帝世,曹騰為中常侍大長秋,封費亭侯。”

 

《三國志.魏書.諸夏侯曹傳》:“揚州刺史陳溫素與洪善,洪將家兵千餘人,就溫募兵,得廬江上甲二千人,東到丹楊複得數千人,與太祖會龍亢。”

 

《魏書》曰:“太祖從妹夫濦強侯宋奇被誅,從坐免官。後以能明古學,複徵拜議郎。”

 

《後漢書.宋皇后紀》:“靈帝宋皇后諱某,扶風平陵人也,肅宗宋貴人之從曾孫也。建寧三年,選入掖庭為貴人。明年,立為皇后。父酆,執金吾,封不其鄉侯。後無寵而居正位,後宮幸姬眾,共譖毀。初,中常侍王甫枉誅勃海王悝及妃宋氏,妃即之姑也。甫恐後怨之,乃與太中大夫程阿共構言皇后挾左道祝詛,帝信之。光和元年,遂策收璽綬。後自致暴室,以憂死。在位八年。父及兄弟並被誅。諸常侍、小黃門在省闥者,皆憐宋氏無辜,共合錢物,收葬廢及酆父子,歸宋氏舊塋皋門亭。”

 

《魏書》曰:“仁祖褒,潁川太守。父熾,侍中、長水校尉。”

 

《魏書》曰:“洪伯父鼎為尚書令,任洪為蘄春長。”

 

《英雄記》曰:“純字子和。年十四而喪父,與同產兄仁別居。承父業,富於財,僮僕人客以百數,純綱紀督御,不失其理,鄉里咸以為能。好學問,敬愛學士,學士多歸焉,由是為遠近所稱。年十八,為黃門侍郎。二十,從太祖到襄邑募兵,遂常從征戰。”

 

如果說「唯才是舉」只是喊喊口號而已,那可能就太超過了,像是丁斐數次被毛玠告罪,後來還私自強換官牛,被人揭發犯行,但曹操重視他的才能,於是放他一馬。同樣的,郭嘉不治行檢,也被陳群數次廷訴,曹操依舊是寵信他,不予治罪,但他們所任官職,其實都是比較特殊的。因為像是朝廷公卿有推行禮法制度之責,地方父母官有教化百姓之用,又豈能無德行、無背景呢?所以曹操很積極在爭取「豪族世家」的支持,就像是任司空時,就徵辟司馬朗與司馬懿兄弟,荀彧推薦一大堆「汝穎集團」的人才,他也是多多益善,到後來「豪族世家」和曹操的權力與利益早已經聯繫在一起,打擊他們不就是打擊自己,所以他只會對付那些不支持他的「豪族世家」,是在打擊他的「政敵」!

 

《魏略》曰:“丁謐,字彥靖。父斐,字文侯。初,斐隨太祖,太祖以斐鄉里,特饒愛之。斐性好貨,數請求犯法,輒得原宥。為典軍校尉,總攝內外,每所陳說,多見從之。建安末,從太祖征吳。斐隨行,自以家牛羸困,乃私易官牛,為人所白,被收送獄,奪官。其後太祖問斐曰:「文侯,印綬所在?」斐亦知見戲,對曰:「以易餅耳。」太祖笑,顧謂左右曰:「東曹毛掾數白此家,欲令我重治,我非不知此人不清,良有以也。我之有斐,譬如人家有盜狗而善捕鼠,盜雖有小損,而完我囊貯。」遂復斐官,聽用如初。”

 

《三國志.魏書.郭嘉傳》:“初,陳群非嘉不治行檢,數廷訴嘉,嘉意自若。太祖愈益重之,然以群能持正,亦悅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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