喵魔的亂想魔境

《刀 The Blade》，由《金玉滿堂》導演徐克執導，趙文卓、桑妮、惠天賜、熊欣欣、陳豪、周嘉玲、謝天華、朱永棠、鄒兆龍等主演；1995年上映的武俠動作片。

「煉鋒號」鑄刀廠弟子定安（趙文卓飾）被師父（惠天賜飾）選為繼承人，卻惹來其他師兄弟嫉妒。後來定安從師父女兒向靈（桑妮飾）口中得知父親乃慘死於惡漢飛龍（熊欣欣飾）刀下，「煉鋒號」大殿供奉的斷刀正是其亡父的遺物，於是他帶著斷刀出走，要為父報仇。向靈跟著跑出去追尋定安，卻意外被馬賊所擄，定安為救向靈竟不幸被馬賊斬斷右手，並且墮下山崖。 

斷手後定安自思報仇無望，本想就此退隱江湖，不料又拾得半本絕世刀譜，於是他苦心練刀。可是因為刀譜殘缺，令定安遭遇瓶頸，苦思之下他另闢蹊徑，自創一套獨臂刀法，再度重出江湖！

《刀》是導演徐克致敬武俠電影巨匠張徹的經典之作《獨臂刀》的作品，所以故事框架很明顯有《獨臂刀》的影子。不過認真來說，《刀》的風格反而更接近王家衛執導的《東邪西毒》，表面上好像用的是寫實手法，但是畫面卻又處處充滿著意象，不時透露著一股哀愁，所以跟縝密的邏輯思路比較起來，《刀》更著重在氣氛的渲染，表現出徐克所構想的江湖世界，以及他對於「武俠」的獨特見解，雖然這也導致前奏鋪陳過於冗長，而且會讓人有不知所云的感覺。

然而，《刀》會拍得那樣雜亂無章，其實也不是一點兒道理都沒有，因為這個故事就是女主角向靈腦中的記憶，而人的記憶本來就是破碎的、抽象的，甚至是混亂的。只不過這種鋪排方式，終究跟老港片那種速食主義風格完全背道而馳，在過去的香港其實是很難被廣泛接受，光是看《東邪西毒》還必須再拍一部《射鵰英雄傳之東成西就》來彌補虧損就可以知道，所以《刀》在當年也遭到了滑鐵盧式的慘敗，香港票房只有三百三十多萬港幣。

眾所周知，《獨臂刀》有借鏡勝新太郎的代表作《座頭市》，大導演張徹亦不諱言，所以《獨臂刀》本身就有【日本異色電影】的影子，徐克的《刀》同樣也是如此。全片籠罩著一層灰濛濛的色調，在廣闊的西部荒漠中，北風呼嘯而過，更添了幾分蒼涼蕭索之意，彷彿生命隨時都會凋零。同時，徐克運用了大量晃動的鏡頭以及淩亂的剪輯，産生了令人不安的漣漪效應，拍出了江湖波洶的詭譎多變。

其實《刀》跟傳統武俠片有很大的差別，它讓人感覺不到半點兒武俠浪漫，各種怵目驚心的廝殺畫面，混雜著大量的鮮血灑落，再再突顯出生命的脆弱，人性的複雜，情感的矛盾，一步步模糊了道德界限，最後僅剩下極端暴力的選擇，因為既然沒有任何的轉圜餘地，那還不如殺個痛快，於是所有人開始歇斯底里般的宣洩情緒，在血污和泥濘中打滾，實際上跟野獸已經沒有任何的差別了，而這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。

《刀》是徐克進軍好萊塢前的最後一部武俠電影，不過這次他卻捨棄了華麗的電腦特效，所以不像《新蜀山劍俠》有踏劍飛行、上天入地的魔幻鏡頭，不過像《黃飛鴻》那樣吊鋼絲飛簷走壁的橋段，《刀》倒是沒有少就是了。至於打鬥場面，《刀》多是依靠鏡頭轉換來展示力量、速度與平衡之美，尤其是定安學會獨臂刀法之後，身子會像陀螺一般，急速地旋轉著腳步，充滿了驚人的爆發性。

談到上世紀八○年代後的香港動作男星，在不少人心目中，趙文卓應該可以排到前十名吧！不過他在香港影壇始終是半紅不紫。最主要原因就是他不像成龍、李連杰、洪金寶一樣，擁有強烈的個人武打風格。不過真要打出個名堂來，那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，你看甄子丹混了那麼多年，還是到2005年拍了《殺破狼》之後，才正式樹立起自己的大旗，就可以知道這有多困難了。

至於演技更是趙文卓的硬傷，他演了那麼多的戲，真讓我覺得不錯的，大概就是《青蛇》中那個口念「大威天龍」，表現卻是愚昧與自慢的法海。而在徐克的《刀》中，趙文卓扮演有著悲慘命運的定安，本來應該是一個很好發揮的人物，不過趙文卓表情的變化幅度太低，渲染不出人物該有的淒苦與無奈，總覺得片中那個定安看起來就是一個傻小子而已，靦腆過頭了。

在「武狀元黃飛鴻」系列中扮演「鬼腳七」一角而聲名大噪的熊欣欣，之後在徐克執導的幾部電影中，也有非常不錯的表現，像是《金玉滿堂》那個想要成為香港美食霸王，個性囂張跋扈的黃榮，以及本片那個會飛的飛龍。看著熊欣欣在《刀》中揮舞著雙刀，口喊著「快！快！快點！太慢了！出刀快快快！」狂野中透著霸氣，形成一股壓迫性的氣勢，驚得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。若不是熊欣欣長相實在不討喜，要不然個性十足，還真有成為動作巨星的潛質。

徐克的《刀》是一個大男人故事，所以女性角色就淪為配角，女主角桑妮飾演的刀廠小姐向靈雖然設定挺有意思的，但那千金小姐的刁蠻任性，很難讓人喜歡。相形之下，由周嘉玲扮演的妓女一角，在其風騷魅艷的外表下，隱藏著充滿智慧的內在，彷彿早已將人世間的滾滾紅塵看破，全身散發一股叫人難以忘懷的美。

一直以來「刀」給人的感覺，就是陽剛味十足，不像「劍」那樣可剛亦可柔，也或許是這個原因，所以徐克的《刀》從頭到尾充滿著一股雄性躁動，似乎總是有澎湃的激情需要釋放。不過有趣的是，這個故事是從女性視角出發，使得男人的那股雄性躁動變成了不可理喻，因為女人不知道江湖對男人來說，到底存在著什麼樣子的意義？也不知道男人義無反顧地選擇前往，又是為了什麼？然而，這個答案或許連男人自己都不知道，所以也難怪她們會無法理解了。

那麼到底什麼是江湖呢？其實《刀》給的答案就跟徐克擔任編劇的電影《笑傲江湖2：東方不敗》中，任我行對令狐沖說的話一樣，「江湖！只要有人，就有恩怨，有恩怨，就有江湖。人就是江湖，你怎麼退出？」貪瞋癡潛藏在每個人的心中，所以任何地方只要有人，就會受到他人喜怒哀樂的影響或羈絆，無可避免地衍生紛爭，即便像《刀》中定安師父那樣隱姓埋名、不斷搬家，但是最終仍是逃不開江湖的漩渦。

不過片中定安師父有一段話，倒是讓我感觸良深，「『正義』這玩意只不過是種同情，對與錯不是這樣區別的。今天你看到有些事情不對，你去出頭；明天你就知道，錯的那個可能是你自己。到時候後悔已經太遲了！」確實！人世間或許沒有什麼道理可言，即便有些人想講道理，但這道理或許只有你自己認同，其他人可能不屑一顧，然後大家始終是站在自身立場，誰也說服不了誰。只是很多事情又不能這樣不了了之，於是又回歸到原始的競爭法則，比看誰的拳頭大，搞倒最後還是「是非全憑實力，公道不在人心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