喵魔的亂想魔境

《棋王 King of Chess》，融合了阿城與張系國的兩本同名小說；由《滾滾紅塵》導演嚴浩和《黃飛鴻》導演徐克聯合執導，梁家輝、岑建勛、嚴浩、金士傑、楊林、李天祿等主演；1991年上映的時代劇情片。

楚河漢界，風雲叱吒，稱霸四方。世事如棋，乾坤莫測，笑盡英雄。

上世紀九○年代的臺灣，電視節目《神童世界》主持人丁玉梅（楊林飾）為了挽救下滑的收視率，托香港朋友程淩（岑建勳飾）幫忙。這時，他們遇到了一個五子棋神童王聖方，他具有預測未來的特異功能，這讓眾人看到了希望，也令程凌回憶起二十多年前他在中國大陸遇到的一個棋痴──王一生（梁家輝飾）的故事。

自小說改編的電影，對電影圈來說似乎是一件習以為常的事情，但是一部電影同時改編兩部小說，還是由兩個不同的作者寫的，那可就不多見了，而且非常地困難，畢竟表達的思想與風格迥然不同，要把它們揉合在一起，著實需要很高的功力才能辦得到。然而，《棋王》共有三名頂尖的導演嚴浩、徐克和侯孝賢參與其中，他們準確的利用鏡頭做銓釋，傳達出兩本書的中心思想，也讓兩個天南地北的故事，天衣無縫地融合在了一起。

而電影的敘事方式也蠻特別的，先是以臺灣這裡為主線，然後透過岑建勳飾演的程淩為媒介，以插敍閃回的方式來進行王一生的故事，使得劇情變成雙主線交叉發展。不過因為大陸線有梁家輝、嚴浩和金士傑三位硬底子演員，而台灣線就只有岑建勳一個人撐場面，所以產生了明顯的失衡現象，再加上王一生最後下盲棋以一敵九，一整個氣勢非凡，把焦點完全搶了過來，結果王一生的故事反倒成了主線。

然而，片名雖然叫做「棋王」，但實際上“下棋”只不過是個引子，其主旨在於批判，第一個批判的就是“文革”，影片表現出文革時期的階級鬥爭，試圖以暴力的方式，繼承五四反傳統的精神，卻違反人道的愛與正義，使得個人價值與尊嚴無情地被剝奪，造成人心的恐懼，習慣以逆來順受的態度，來面對社會不公不義的各種現象。不過不得不承認，電影這部分還是比較簡單表面化，沒有深入到核心問題，只是凸顯特例來製造奇觀感受。

相反地，對於台灣“資本主義”的批判倒是蠻強烈的，深刻表現出功利社會扭曲姿態，人與人之間的聯繫異化為雇傭、金錢關係，個人價值必須通過自由競爭來證明，於是為了個人利益不惜損害社會或他人的利益，受著金錢財富的奴役，以此作為衡量個人成功與否的標準，逐漸吞噬人的道德良知，使人誤入歧途。而後，電影透過老棋王和王一生和棋的那場戲，除了主張以德服人，讓對手輸得心服口服外，更體現出一種超脫欲望、淡泊名利的胸襟，更說明只有戰勝自我、克服自我的過程，才是對個人價值的充分肯定。當然最後王一生的頹然倒地，也暗示著「是非成敗轉頭空」，功利和聲名，轉瞬即逝，一切都是帶不走的，因此不要愚癡地去執著。

至於王聖方與劉教授的棋局，王聖方不用預測未來的特異功能去應戰，這裡表現出掌握自己命運的勇氣和膽略。《回到未來》中的布朗博士說過：「未來還沒有被定下來，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。」很多時候一個念頭、一個看法，就可以讓人改變一生，不論順境還是逆境，面對未知的體驗，不要因為害怕失敗而退縮，必須相信自己的潛力，並且勇敢地面對任何挑戰，要經得起打擊，因為這都是獲得成功的必經之路。

只是阿城與張系國這兩本《棋王》，還是有很多地方不太搭嘎，而且為了讓故事有所銜接，硬是讓程淩成了高腳卵的香港表弟，不過在那時局動盪不安的年代，有那個香港人會把孩子送來大陸磨練，顯然有違常理。然而，電影透過程淩這個角色，去見證兩個不同的時空下，渺小又無力的平凡小人物的掙扎，表達了一些人生在世的茫茫無奈感，還算是有一點味道。

梁家輝當年以《棋王》和《92黑玫瑰對黑玫瑰》兩部影片同時提名第1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，雖然最後是《92黑玫瑰對黑玫瑰》中的呂奇一角獲得影帝，但他飾演的王一生其實更令我難忘，像是在火車上吃便當的那場戲，真實呈現文革時期的貧苦人民，那種對填飽肚子的渴求；還有翻過幾個小山頭，只為了滿足下棋慾望的癡迷，以及最後以一敵九的不凡氣概，從頭到尾簡直是出神入化。

當然不得不提的，還有台灣話劇大師金士傑，飾演一個落魄貴族子弟倪斌，綽號高腳卵，在文革中不幸落難，但始終不卑不亢的走在前進的道路上，樂觀面對生活，只要朋友有難，兩肋插刀在所不惜。而他在雨中歇斯底里地發洩的那場戲，充分表露社會底層小人物面臨的寂寥與無奈，一種讓人憐惜的脆弱與無助！

至於岑建勳飾演的程淩，則是一個在理想與現實中掙扎的人，在都市叢林遊走，身心疲憊，想擺脫現實的束縛，渴望能到達理想的彼岸，但最後還是只能向現實妥協，直到遇見了神童王聖方，這才鼓起勇氣的作出改變。

到底是英雄造時勢，還是時勢造英雄？這個話題可以爭個沒完沒了，但在風雨飄搖之中，還是有不少人悄悄被掩埋。影片中的王聖方和王一生，分別代表了被發掘和被掩埋的英雄，只不過兩個英雄到了最後皆被世俗擺佈，徒留下空虛寂寥。紅塵滾滾，名韁利鎖，又有多少人能悟得透、放得下！王聖方和王一生向前了，但其他人呢？

※附錄